2019年8月12日

長故事:相遇

我們第一次遇見,是接了個工作,一起去義大利一個偏僻靠海的小鎮,拍一部微電影,當時因為那劇預算多時間長,加上導演是一直想合作的對象,就推掉許多工作邀約,執意要去和一個根本沒演過戲的插畫家合作,據說是導演的朋友,過去拍戲都是剛認識就直接拍攝,但是次導演要求我們有彼此先熟識的時間,這劇本和我過去接的電視劇不同,台詞少 ,浮誇式的表演和情節也少,要求真實的情感流露,場景氛圍和演員的關係相對重要,所以我經紀人提早與她的助理相約早到那各地方,彼此先熟絡一番,也好給導演一個交代。


這各地方幾乎沒人認識我,感覺自在放鬆,剛與她見面時,沒有任何異常,只覺得是個普通的女孩子,個子小眼睛大清澈乾淨有點空,皮膚白淨,笑聲很大,看起來像個小妹妹,但年紀比我大,我和她是入住同一個客廳兩個房間的樓層,方便我們交流,剛來到此地雖然彼此有點陌生,但反正日後要一起工作,所以乾脆早點熟識,我經記人說要和她助理一起聊工作上的事,要我們倆自己出去走走熟識一下這裡的環境,因為都還有時差,走一下子就疲累,只好又回房各自午睡去,出來時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早到了,經紀人和她的助理幫我們送來吃的,我們倆各自從房門出來,居然都白T恤藍色短褲,一副剛睡醒的模樣,妝也沒畫髮型亂糟糟,卻一同默契地往沙發坐,吃起東西來,經紀人笑說活像兩個剛睡醒找媽的孩子,我看著她有種奇怪的感覺,好像早就認識一樣,順手撥了她的頭髮,她也順手拍了我一下,我握住她的手掌時,發現我們的掌紋很像,都是呈現有點M字形,都很厚實,當我們開始互動多起來,比較不陌生也放鬆多了,她和我有一種跟別人沒有的默契,我們好像都知道彼此還沒有說出來的話,笑點也像,其他人也說我們眼神很像,一樣無神。


因為早到此地,離正式開機還有幾天,就索性先當起觀光客,那地方真的美,臨著海,又面山,高低錯落的民房巷弄交錯,遍地都是各種顏色的花花草草點綴其中,巷弄雖多交錯複雜,但繞幾個彎就出來能走到主要街道,很適合散步,加上氣候宜人,這個季節風不大,不冷不熱,適合旅遊,可能因距離偏遠,不甚出名,所以鎮上旅客不多,多半早上來晚上就離開,少有人入住當地酒店,整各劇組的人數等於是幾乎包下整各酒店,小鎮的海岸是直接面著日落的方向,加上當地的建築多半是白色為主,容易染上夕陽的紅,每當黃昏整各小鎮就像進入異次元那樣,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,有種時空交錯的幻覺,除了餐廳,街道的店家天黑就早早歇息,我們倆像小學生畢業旅行那樣,對每件事情都感到新奇有趣,把所有店家各個都逛了一遍,然後找個露天的餐廳,坐在海邊看夕陽逐漸把小鎮染紅,再沉入海面,整各景色都讓我沉溺其中,所有一切拋諸腦後,只當自己是個普通人來的一場平凡美好的旅行,好久沒有這麼輕鬆自在地休息玩樂,忘了原來的世界,感到放鬆居然有種真正回到家的感覺,好像回到學生時代,我們聊到很晚才回酒店歇息,一回去也都累了,各自回房間盥洗睡覺。



開工的第一天,多半都是要開會,討論主要拍攝內容和劇情走向,以及幾各主要的拍攝場景,故事寫的是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,過去因為誤會分開又在異地相遇開始新的戀情,人員各自介紹完畢熟絡一些,導演便要求我與她要更熟識彼此,增加戲劇的真實情感,這和我過去接觸的戲劇不同,導演擅長用情境氛圍眼神來表達,減少大量繁瑣的台詞和演技,這對我是個挑戰和新的體驗,他要求我要真的像劇裡面的男主角,那樣生活說話走路吃飯,力求真實和接近主角的心理狀態,活在那個故事裡面,所以他下令所有人都要視我和她為劇裡的情人那樣跟我們互動,剛開始覺得很扯,我倒無彷,是個演員會有的挑戰,所以樂意照做,但是她會願意嗎,我轉向她,沒啥反應,既然接了戲,勢必只有配合吧!心裡居然一陣竊喜,來到這裡的自己越來越奇妙。



幾天下來覺得自己幸好接下這份工作,時間寬裕,不需要趕時間之外,這裡的人事物都讓我感到放鬆舒服,和過去緊湊的拍戲行程不同,這座小鎮每天都風和日麗,和煦的海風包裹著每個人,溫暖輕柔地吹拂過皮膚,待在這兒心靈像被神抱在懷裡那樣愛著呵護著,感到不想離開,已經開始思念這裡的一切,跟她在一起又讓人感到特別自在愉快,她有種神奇的力量,在她週圍的能量都會變得舒服安詳,好像一切都在正確的位置上面被體驗被欣賞,讓我幾乎忘記才剛認識她沒多久,好像我們一直都在這裡,也會一直在這裡這樣下去,著實讓我安心踏實,這是愛情嗎?這又跟我過去所理解的愛情那般刺激新鮮,忐忑不安不同,她給我的感覺像家人,像很靠近我的靈魂的家人,這是我能想到最貼切的話語。



我和她的對手戲第一場就是吻戲,那是我們相遇之後回憶過去的畫面場景,要演出初戀的初吻情節,那種生澀尷尬的少男少女狀態,當我們穿好戲服,打好燈光,站定位置之後,很少拍戲會緊張的我,居然開始心跳加速,愈靠近她心臟就越快速跳動,她一定知道,對我這種戲班科出身的演員真是丟人,我甚至到有點暈眩狀態,耳根子紅熱,幸好大家以為這是我精純的演技,我屏住呼吸,希望拍攝順利,居然一鏡到底一次到位,在我們唇齒相碰那刻,我的心臟像打鼓那樣激烈,閉上眼睛看見她變成一道白光閃亮耀眼,與我的靈魂合而為一,彷彿本來就是在一起的,只是我忘記了,我居然忘記了,我記起她的那刻眼淚就順勢滑落,對這一幕導演滿意極了,我卻整個人在大家的歡呼聲中恍神,一直在想剛剛怎麼回事,我偷偷瞄了她一眼,看起來沒啥異狀,好像只有我自己發生了什麼,這是種幻覺嗎?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夢幻的場景?我吻過的女人加女星不知道多少次,從來也沒這樣過。


我本來想了很多,覺得自己事專業演員,怎麼可以假戲真做,怎麼可能愛上她,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幻想 ,只因為在這裡太舒服導致的,可是一遇見她,我的抗爭和混亂的思緒都消停了,因為所有的人都自然地把我倆當情侶看,我的心也樂意如此,我們幾乎都同進退,放飯領東西外出聚餐我們的位置都被排在一塊去,連酒店的房間也都在隔壁,我無處逃也不想逃,就這樣在一起幾個月也不錯,以後的事以後再說。


我就這樣順理成章和她在一起,什麼也沒說破,什麼也沒表明,好像我們本該如此,我發現我們在一起時,好像神會出現在周圍,一切都如此和諧地流動著,時間空間所有人都剛剛好地配合著,以至於我們每天拍攝都很順利,每日早早就收工,工作輕鬆又美好深刻地體驗著品嘗著這個過程,也許是共處異地他鄉,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像家人朋友一樣相處自在,既無收視壓力也無記者跟拍,每天收工之後大夥都吃吃喝喝,日子久了還和當地人熟絡起來,一起去當地人家聚聚餐體驗風俗民情,吃完餐喝點酒大家便跟著當地人熱情應邀一同唱歌跳舞,每天根本就不像在工作,反到是像在玩樂中結束一次次拍攝。



有次早早收工,一家當地餐廳的老闆請劇組所有人吃飯,桌上一大堆各種顏色的佳餚和美酒,襯著黃昏日落的傾斜紅暈光線,每個人都像醉了一般,醺醺沉沉地融入這份由食物與美景給予的饗宴,大方地享受著世間的美好,接收了神要傳遞而來的豐盛美好的恩典,懷著喜悅慶祝我們都在這裡,我們的生命能如此共同接承了這樣的回憶,成為日後可以懷念可以記憶的日子,我坐著看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幸福的模樣,希望可以永遠記著這樣美麗的你們與這一天,我看向她意識堅定地望著我,似乎眾人皆醉,只有我倆清醒,想要延續這樣可以刻記心中美好的感受,拉著她就往海的方向走去,看著太陽光完全被海吞沒,直到黑夜完全佔領天空,才意識到她站在我身邊的位置是如此自然,好像本該就如此,我不敢也不願去想那下了戲呢?我們會不會聚少離多?會不會又回到陌生狀態?想著會分開就心情複雜起來,我認為只要我不是真心愛上她,沒準過幾個月,接了下份工作埋入其中,我就忘了她,忘了這些日子裡的一切,心就不痛也不煩惱,可是握著她的手的我,卻一點也不想放開,默默祈禱拍戲的日子永遠不要結束。


我們有一場戲是要回顧過去因為誤解而分開的記憶場景,然後我裡面出現一個記憶和這樣的劇本好相似,我似乎就這樣真的因為誤解而和她分離,我哭的時候是真心的哭出來,好像真的有那樣的過去,而那似乎不是在過去,是現在的我創造了這樣的過去,我真的成了劇中的角色,我拍完成情緒不定,所以就早早離開現場,回房間歇息,等她有空閒時出現在客廳,我已經睡了好幾小時,她看著我若有所思,好像她理解我的狀態,我以為過了戲我就遺忘了,但看見她,那時的分離似乎又擁上心頭,我開始想哭,卻又覺得丟人,她卻很安穩地像是這樣很正常撫著我的手臂,我開始忍不住,她把我的頭埋進她懷裡,我大肆哭起來,像個小男孩那樣,感到無助不安,又同時獲得慰藉,我哭好久好久,在沙發上我們就這樣睡著了,我夢見她靠近我的心,她吻了我的心,心本來的破洞就消失了,她就像修好我那樣神奇,我有種奇妙的感覺,我們究竟是現在才認識,還是上輩子就認識,還是我們現在創造出我們過去就認識的記憶。



我醒來已是半夜,抱著她回房間去,怕這樣睡會著涼,把她放在床上,她又醒來了,看看我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安心,我打算回自己房間睡,讓她可以好好休息,她卻拉住我的手,要我陪她,我似乎意識到她的心意,輕柔地擁抱她,像個珍貴無比的珍珠寶物,我一邊撫著她的臉頰,一面吻著她,每一次移動嘴唇心都震撼一次,這不像上次那樣只有我自己表達情感,而是一種互動,她也向我訴說著她對我的情意,以她的身體語言,這是件神奇美好到極點的體驗,我愛的人回應我的愛,告訴我她也愛我,我們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,我們的身體能量交融著,想要緊緊擁抱她卻又擔心會太用力,想要深深地把她鑲在我的裡面又害怕會傷害她,只好小心翼翼地待她,動作也不敢太多,等她累了看著她入睡後便安心回房間休息。



回到房間躺在床上,竟無法入眠,這是什麼?我們是真在一起還只是在演戲?我自己也混淆了,又怕仔細去端詳算計會傷了情感,戳破了原本剛剛好的界線,曖昧不清不是我的習慣,但也暫時只能這樣,一切等戲拍完再說,也許到時就清醒了就明白了,我現在也只想在這個如夢如幻的城鎮真正地享受我的一次生命旅程,我才意識到我從未如此珍惜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分秒,都像珍珠般閃閃發亮真貴無比,每一天都美好卻又驚奇有趣,我開始感受到在愛這一邊所謂的精采才真正開始,生命真的好神奇,在我充滿熱情瘋狂投入戲劇,到疲累不堪時,又給了我既可以休息又可以滋養我靈魂能量的旅程,甚是感激,我在這裡不是像娛樂般露出笑容而已,我是真心感到快樂,這比名聲利益收視好,給我的回饋更大更好。


早上她手機响了,當我意識到時,她已經離開了,今天要分開拍攝,我多睡一會也就往攝影棚去了,等理智回來竟開始緊張起來,如果這只是友誼呢?如果這只是我自己單方面想多了呢?各種可能性都在我腦中來回幾遍,我不時想往她的方向看去,想知道關於她多一點的訊息,終於到了放飯休息時間,我們才有了接觸,她既沒避開我也沒躲我,一如往常像孩子般靦腆地笑,雖然因為昨晚我們變得安靜話少,卻感覺到連結變深,日落時,陽光照亮整各室內,我們並肩坐著休息,我只是安靜地感受這一切,退到自我意識後面,在更深的裡面觀看一切的流動,自己原來是被整各存在包含在其中的一小部分,與祂完整和諧地配合著,我與她像是剛剛來到這個世上的靈魂,如此純粹乾淨自然,心回歸到最初一塵不染的潔淨,我們像是剛剛才被造出來的人那樣純真,世間還是原來的模樣,只是我所有曾經附加在這人生上的一切評斷定義批判瞬間消殞,變的人是我,我放下了舊的過去的思考模式,像退了繭的毛毛蟲終於蛻變成蝴蝶,我終於成為真正的我那樣神奇感受。

原來我一直都在預備這一天得到來,只是我沒有覺察,只是日復一日過著日子,曾以為我渴望的是更世俗更物質的目的,遇見她是個契機,推動我的力量,在她眼中我並非世俗的身分,而是古老真實的我,我們肯定早就認識,也許在前世,也許更早,在我還未誕生地球之前,她看過我真正的模樣,我才能夠在她眼中與真實的自己相遇,那麼地自然和諧發生著,彷彿一切本該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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